温华看着方晚，突然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方晚听到了，回过神，想到了周怀辰，骤然脸色发白。

一轮敬酒下来其实她也没喝多少，但还是觉得不舒服，毕竟这个大喜日子多多少少喝了点，一喝胃就不舒服了，方晚赶忙问了服务员卫生间的位置，从正厅七拐八拐的才到卫生间。

方晚用水拍打自己的脸，又透过镜子看着自己，漂亮的脸蛋红彤彤，眼睛润润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出了卫生间的门，就看到温华在朝她走来，他穿着正装，脚步沉稳，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方晚的心都跟漏掉一拍似的。

方晚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眼了，毕竟这是女士卫生间，直到温华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就走，方晚才意识到不是醉酒。

人来人往，方晚也不敢大喊大叫，就像个小羔羊一样被他拉走，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两人到了一片没人的区域，方晚定睛一看，是光茂大厦的空中花园，这片区域暂时还不对外开放。

今天的空中花园摆满了各色的玫瑰，炫彩夺目的。中央只有一张桌子，温华为她拉开椅子：“坐。”

方晚乖乖坐下。

温华坐到她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交合，指间相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似乎还是嫌弃距离远了，又把椅子搬到她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腕，低头细细摩挲。

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方晚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首先，祝你毕业快乐，也恭喜你考上了想要的学校，选了自己想要的专业。”温华玩着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内比对大小。

他的手掌好大，也很热。方晚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谢谢。”

“其次，告诉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理我了？”

他骤然攻破方晚的指缝把手扣住，十指相扣，让她无处可逃。方晚心里一慌，对上他抬起的双眼，不爽的神情已经展露无遗，显然他今天一定要得到那么答案不可。

可想到李决楚的话，方晚又很害怕，心里酸酸的。

“说话，方晚。”温华喊她，“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表白而落荒而逃。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你经历过不少。”

方晚摇摇头：“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我？！”

方晚心里头更酸了，像是有人把她的心泡在了柠檬里：“是……是你爸爸……”

握住方晚的手突然收紧了，方晚顿时觉得自己的关节骨头疼，她嘶气，温华便放松了力气，松开她的手检查，但方晚能感觉到他的戾气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更加猛烈。

“他找过你？！”

方晚点点头。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情况会有什么改变吗？

方晚不觉得会有改变，温华从家中受益甚至不亚于周怀辰，李决楚都那个态度，如果她接受温华的表白，李决楚会不会对她爸妈单位施压？难不成温坤及会支持温华吗？

一想到温坤及，方晚就觉得压力更大，那个眼高于顶，威风凛凛的女人，眼风扫过都让人不自觉的低人一等。

“因为他说了一段狗屁不通的话，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永远不再见面吗？！”温华沉声问。

“我没说永远不见面，我……我……”

“你你，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见面可以，但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是吗？”

方晚沉默，因为他说的对。

她第一次见识到阶级差距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那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台词并非只是看电视时的纸上谈兵，运用到现实的时候，它的权力只会比电视里所演绎得更为残忍。

温华捂住脸，长长地呼气，平息自己的翻江倒海，他觉得李决楚真是命太好了，居然没被人暗杀还能活到现在。他自己犯贱得不到幸福不够，还要来毁了儿子的幸福。

温华放下手，把手放到方晚肩上：“方晚，我只要你的真实想法。如果你听他的，那好，我要你亲口说你不喜欢我，再也不想看见我。你说，你说我就永远不再缠着你了。”

方晚看着温华，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话语盘旋在喉咙内，怎么也张不开那张嘴。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温华盯着她，逼着她说出恩断义绝的话，她快哭了，脸比苦瓜还难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就心软舍不得了，可现在他这么强硬，愣是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温华又捧着她的脸，眼里浮现出以往的温柔：“又或者你说，你想跟我在一起，你不说也行。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就当你默认了。”

可是方晚摇了摇头，小泪珠子甩了出来：“我不能再面对第二个李树生，你跟我之间，你不觉得差距太大了吗？就算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没有好结果。”

跟周怀辰那段恋情的结局就向她证明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她有利，于是李树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跟她儿子的交往，她们家出事了没用处了，她也就没用处，在最绝望最混沌最黑暗的日子里，带着她的儿子远远地逃离她。

想到这里，方晚就几乎能预料到跟温华的结局，所以她转身了，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没有回头。

从那之后，两个人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方晚到学校报道，有方展这个引路人，她快速了解自己的学院区域，面积大小，以及最重要的食堂。

方晚选了自己想要的专业，从小到大一直想要的，这次席月萍没有逼她，只说选你想做的吧。

后来方晚才知道，是温华说动了席月萍。他跟席月萍聊了一个下午，就在他们再度重逢的那天。他希望方晚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道理和古今中外父母干涉过多最后导致悲剧的例子，这才终于把席月萍说动了。

她只能从父母这里偶尔得来一点温华的消息了，说他有谈成了什么合作，技术又有突破，跟政府又合作了什么，又要出差飞国外忙得不可开交。

跟席月萍打完电话，方晚漫步在校园内。

那天星辰明亮，皎月如盘，校园的夜晚充满青春静谧，静谧之下却又有窸窸窣窣的人声，方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在想：“温华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一无所知。

方晚很快在新的学校环境里适应，认识了新的朋友，也度过了第一个学期。

京勇市的雪依旧是如鹅毛飞扬，大家都收拾东西各自道别，随即东西南北飞。

方晚跟方展提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听着一些小街铺面放着流行音乐，方晚仔细一听，是徐良的歌，是一句戏腔，前阵子方晚听过，在她的手机里单曲循环播放了很久。

后来开学，至清明时节雨纷纷，方晚撑着伞又在小街小巷里面走，约着跟朋友去逛街，又听到了这首歌。

12年的时候，徐良早火爆了网络音乐平台，大街小巷都时不时能够听到那首他的代表作《犯贱》。

但是让方晚印象深刻就是这首作品，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带着戏腔的声音，哀怨地唱着：

“姑娘思量的人已变成追忆，

何必一厢旧梦悠悠苦我心。”

温华曾经在她还年少时短暂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在她知道爱却还不懂什么叫具体的爱的时候给她带来了爱，同时也给她上了一课，叫“离别”。

她撑着伞走在雨中，这是她第一次想温华，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始正视那段相伴时光。

带着情欲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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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说过，叁个男人无论哪个跟方晚在一起都是适配的，很大的原因是方晚本人就是幸福体。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爱是很多的，家庭环境和谐，父母恩爱，对经济也没有很多要求，属于不缺钱也不缺爱的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觉得自己很富足的女孩子，所以她其实不太理解温华的缺爱行为，但是又可怜他。

温华的家庭情况从精神来说就很差，以至于他的精神在这方面是空白的，仅剩的爱来自于姥爷，但是姥爷不可能弥补他所有的爱，尤其是姥爷也走了之后，就形成了他物质丰富，精神极度贫瘠的情况。

方晚那种满满的爱所凝聚的精气神吸引了温华，他就希望她能分一点爱给他，两个人再创造新的家庭去培养爱。

年九逸也类似，渴望能在方晚身上获得安定的幸福，一个正常的家庭。

只有方展是不需要的，因为他跟方晚同源而生，受到的宠爱和照顾是一样的，两个人更甚于是互相扶持，互相理解，最为适合的灵魂伴侣。所以方晚本身是不需要任何男人来拯救她的，包括她在《侥幸》都是布局自救，甚至为了保护方展率先布局把他摘出去，她有很强的自我调节能力，无论是对情绪还是应对周围环境人物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