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觉得像是被什么一下子击中了，把她的思绪炸得四分五裂，那段明明很小的，不起眼甚至会让人觉得回忆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的事情，连她自己都在慢慢遗忘的时候，回过神突然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坚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怪，五味杂陈，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咸的都有。

方晚呆坐在原地，许久之后她才点进跟温华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跨越数年，定格在方晚记不清的那个日子里，一开始大多数温华拍摄的一些国外美丽景色的照片，见她没回，中间空了一段时间，直到在某一个时间点，他发了一张上飞机的照片。

隔了一天，他发了信息：为什么骗我？

方晚算了算时间，那个时间是什么时候？

思绪在脑海中飞速掠过，团团乱麻堆积在那儿，细碎的片段忽闪忽闪，方晚努力地寻着终点，一时半会仍是想不起来，她就继续往下看。

“她跟一个叫任青岁的男孩一起坐公交。”

温华怎么知道她跟任青岁坐公交车？

方晚忽的想起来了，那天是任青岁送她回家的时候，下了很大的雨，两个人一起坐了六路公交车。

记忆猛地定格在那段时期，方晚记起来，在公交车上，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

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戴好连衣帽还戴了口罩，浑身上下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当时方晚觉得奇怪，只觉得他好高。

后面的语句大多与她相关，也有他在国外所经历的事情，温华似乎跟她的聊天框当成了留言板，其中他不止一次问：“为什么你不登这个QQ？”

还有一些语音，但是因为太过年久，早就不能再听了。

方晚看得泪眼模糊，他的无奈他的愤恨在这里面展现得淋漓尽致，但在面对她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说。

而最后一句，是今天给她的留言，只有叁个字。

“我想你。”

粥熬好了，方晚放了些白砂糖搅拌才端进去，给温华摸了摸额头，似乎没之前那么热了。

方晚第一时间没有喊醒他，她蹲在床边，看着温华的睡颜，分别的时也觉得思念，但见了面却更加想念，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满腹愁绪等着问，温华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就看到方晚一脸呆瓜样。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我？”温华笑，见她眼里闪动着光，温华又说，“我没死呢，你别担心，我会活很久很久的。”

方晚抹了一把眼泪，站起来把他扶起来：“感觉好点了吗？”

“嗯。”温华声音软绵绵的。

方晚把粥递给他，他不接，方晚就坐床边喂他，温华简直要喜上眉梢，吃了几口，咳了一声，似是不经意地问：“为什么要来？”

方晚又给他喂了一口，没回答。

“不是说再也不见面了吗？”

“我说过吗？”方晚反问。

温华冷嗤。没说过，可这跟再也不见面有什么区别呢？这么久以来每一条信息一个电话，温华偶尔逢年过节守着手机，寻思这么大的日子总会发了信息来吧？哪怕是群发的祝福信息也行，这样他也能装是个台阶下了，再主动联系上她。

追女孩嘛，就得没脸没皮，学他爹一样。这是温华觉得李决楚身上为数不多的优点。

逢年过节不考虑了，温华又想生日的时候总会收到她的信息，毕竟席月萍那么重感情重情义也会提醒她，结果好家伙，这小白眼狼还真记仇，什么都没有，他白等一天。

偶尔温华喝醉了忍不住地要联系她，但最后都被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给摁下。

图什么，你说他图什么？

“我想你，所以我来了。”

温华还正回忆着自己的相思之苦，猝不及防听方晚说了句，跟个情话似的，温华瞪大眼睛瞧她，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你你……”

方晚又给结巴的他塞了一口粥。

温华冷静下来，反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就觉得整个人飘飘然的，跟个上了天在云海里翱翔寻不到落脚点，幸福来得太突然，温华甚至在被子下偷偷揪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嗯，痛感很清晰，不是做梦。

一碗粥吃完，方晚要出去洗碗，温华都舍不得让她走，怕她一走就不回来了，硬是起身跟着看她洗碗。

东西都还在玄关，方晚这才记起来自己提了一堆东西，她又把里面席月萍添置的蔬菜肉类拿出来分类放到冰箱里，期间温华就一直跟着她，像个小尾巴，甩也甩不掉，让他休息，嘴上应着，但还是甩不掉。

方晚只好简单地收拾完，拿出今天要吃的肉和菜，洗完菜把肉泡水里解冻，才又扶着温华回床上躺下。

一上床，温华就搂着她的腰把她带在怀里不让她走，他说：“你能来，我特别高兴。”

趴在温华怀里，方晚怕伤到他，听说他小拇指骨折了，现在都固定着，温华把手举给她看确认没事她才不乱动。

方晚靠着他的心脏，那里跳动着，代表这个男人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还有他身上味道，干净清冽，混着男人本身的荷尔蒙味，似有似无地勾引。

“我刚刚用了你的电脑……”方晚纠结好一阵才出声，“我看见你电脑上有一个女性QQ在闪，那个……是我的QQ吧？”

温华没搭腔，方晚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那种静止的，带着隐隐不悦的氛围。

但方晚没有停止，她继续说：“虽然你一直没提过这回事，但我想说，我并不是不想登那个QQ……说来也是我的错，我那个时候不觉得这件事是大事，那张纸被我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好久好久之后才记起来。我还因此怨恨过你，怨恨你为什么一直没回来看我，你刚离开的那几个月，我总是望着门口，觉得你会突然从隔壁开门进来，就跟以前一样。”

“你也知道小孩子忘性快，后来我也就不怎么记得了……”方晚缓缓说，她的心是虚的，手心发烫，微微颤抖，“直到我跟一个男孩坐公交车……他说起QQ，我才记起来……我还记起当时公交车上还有一个男生，看不清脸，但很高，我看了他几眼，还是觉得好高，跟你一样高……”

那双抱着她的手倏地收紧了。

方晚语气哽咽，深深埋在他怀里，手指揪着他的衣服，唇瓣轻颤：“他……是不是……是不是……”

她没敢问完，是因为哽咽到说不清楚？还是害怕他从未失约，是她一而再再而叁地伤害了他，她怕愧疚淹没自己，怕一想到前段时间就可能是永别而后怕。

“是我。”

温华沉声回答，振聋发聩。

“那个人，是我。”

真的是他。他回来过一次，或者不止一次，但他从来没说过，没说过：“嘿，方晚，我为了你不辞辛苦，千里迢迢，来回折腾，就为了看你一眼。”

方晚哭出了声，渐渐的就像雨声一样，越来越大。

她在他怀里抽泣，温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轻轻抚摸她的背，真奇怪，生病的人不是他吗？